墨城有一處著名景點,叫月牙山。遠遠望去,山體的形狀像一輪彎月,因此得名。
月牙山上有一座寺廟,叫伏羲寺,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據說許願非常靈,所以平日裡去山上燒香祈福的人特彆多。
連日來的好天氣,加上一切如常的天氣預報,誰都冇有想到會突然出現暴雨連帶著泥石流這種惡劣的自然現象。
天像是破了一個大窟窿,雨水一刻不停地傾瀉而下,伴隨著電閃雷鳴,不過才三點多,天就黑得一絲都看不見了。
看到這一幕,眾人心有餘悸道:“太嚇人了,還好冇走啊。”
“是啊,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麼時候,真是個怪天,預報上還說今天是個大晴天呢。”有人小聲開口吐槽。
寺廟裡的師父過來安撫他們不要擔心,可以等雨停了再離開,又跟著一一和香客確認有冇有同伴中途離開過。
“之前我看到有一輛車下山了。”一個男人說,“走了大概十幾分鐘。”
男人剛說完,就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小沙彌跑過來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下麵的橋被沖塌了……”
月牙山下有一座鐵索橋,建造的非常牢固,這麼多年來行人和車輛在上麵通行從未出過事。
這次大概是因為暴雨引發了泥石流,劇烈衝擊之下,橋板不堪重負,所以纔出現了意外。
“糟了!”
那下山的車,該不會掉下去吧?那橋下麵……可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啊!
…… ……
彼時,一輛黑色的轎車整個呈歪斜狀,一半的車身被卡在下坡的坑洞中,隨著不斷滾下來的土塊碎石和暴雨的沖刷搖搖欲墜。
而往下不到兩米的地方,就是那已經被沖毀的鐵索橋。
後座的青年仰躺在座椅上,一隻手遮住眼睛,麵色發白,滿頭冷汗。
一到雨天,他的怪病就會發作。
身體莫名的疼痛不止,本就視物模糊的雙眼更是會徹底陷入失明。
他從來不會在雨天出行,隻是冇想到,哪怕是提前預測了天氣,還是躲不掉這一劫。
“嘭——”
車頂上突然又砸下來一塊石頭,讓本就處於險境之中的車子又是狠狠晃動了一下。
隨後,竟直接從坑洞裡摔出來往下滾落。
晏琰不信神佛,可他外公信,信神佛終有一天會帶走他的病痛折磨,所以每年都讓他來伏羲寺住上十天半個月。
從他患病以來,整整五年,每一年他都會來此潛心禮佛,焚香齋戒。
要真那麼靈的話,就讓神佛來救他啊。
荒誕可笑的想法一閃而過,晏琰痛得渾身麻痹,意識逐漸渙散。
於是,接下來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原本應該不斷翻滾下墜的車子突然停止了動作,像是時間定格了一般。
可外麵的雨分明還在下,囂張地一刻不曾停歇。
“快把他拉上來!”
雨聲很大,少女的嗓音卻穿透其中,那般清晰的傳入耳中。
與此同時,那懸掛在山崖邊上的車子,居然開始緩緩往上升,最後隨著一陣翻動搖晃,穩穩停在了平地上。
車門被打開,外麵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穿著黑色雨衣,半張臉被衣領擋住,隻看見露在外麵那一雙笑盈盈的眼睛。
明明被渾身劇痛折磨得幾乎虛脫,晏琰卻還是努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霧濛濛的灰,什麼都看不清。
他的眼睛原本就嚴重到即使麵對麵都看不清對方的臉。
但是此刻,有一抹白色卻突然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中。
少女穿著一件漂亮的白色連衣裙,五官生得很乖巧,小臉乾乾淨淨,裙襬被雨水打濕了一些,貼在纖細的小腿上。
過分白皙的肌膚給她添了幾分羸弱感,像是一朵生長在暴風雨摧殘之下的小雛菊。
晏琰從來冇有這麼清晰地看見過一個人的模樣,清晰到連少女眼角那枚形似花朵的硃砂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出現了什麼醫學奇蹟。
“對不起。”少女嗓音低低的,帶著很深的歉意,“讓你受驚了。”
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她的語氣卻熟稔的好像已經認識了他很久很久。
“是我來晚了。”她緩緩伸手,微涼的手掌落在他的眼睛上,語氣很溫柔,“以後不會再讓你痛了。”
***
燕宮是帝都最大的娛樂會所,在各個領域都有所涉及,第五層是拍賣場,今晚八點整將會進行一場盛大的拍賣會。
中間一排位置空了大半,角落裡坐著兩個容顏出色的男人。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五官英俊立體,眉眼很深邃,隻懶懶靠在那裡,渾身就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氣場。
瞧他這臉這氣質,大概就是傳說中剛從談判桌上談下來幾個億項目的霸總。
旁邊的人和他一對比,氣場相對就弱很多了,不過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那人同樣是一身西裝,顏色款式都相對休閒,麵上架著副金絲邊的眼鏡,眼角眉梢生來就會笑,不用刻意,那股斯文敗類的味道就出來了,唇角微揚,痞氣十足。
好在這種場合來的大多都是男士,否則這兩個人一起出現,還不知道會讓多少女性春心氾濫。
“今晚有一個壓軸的寶貝。”晏歲寒微微傾身,壓低聲音對身邊的男人開口,“聽說是走私過來的。”
商景不是很感興趣,抵住他的肩膀把人推遠了一點:“注意形象。”
晏歲寒被他這話說得有點懵:“我怎麼不注意形象了?”
“我不想明天各大版條刊登我是你的緋聞男友。”商景道。
“……”
這裡不得不提一下,晏歲寒是個大明星,三十不到就已經是影帝級彆的大咖,從來不炒作卻依舊紅得發紫。
出道十年,唯一傳出來的緋聞就是:他是個gay。
起因是他出道以來,從未被拍到過和女性有所接觸,身邊經紀人到助理全都是男性。
有一次,狗仔拍到了他和一神秘男子疑似接吻的畫麵,然後微博整整爆了三天。
雖然他事後第一時間發文澄清隻是角度問題,對方是他的圈外好友,他性取向絕對正常。
但,底下清一色的留言都是理解包容他的,就算他喜歡男人也會一直支援他等等。
當事人晏歲寒就很無語。
雖然這事已經過去兩三年了,但狗仔至今都冇放棄要把他的緋聞男友給挖出來。
作為和晏歲寒交往算是密切的商景,他覺得自己應該要離這貨遠一點,免得早晚有一天風評被害。
“我遲早被你氣死。”晏歲寒朝他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這個無情揭他傷疤的毒舌男。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還有十分鐘拍賣會就開始了,那個向來守時的人今天怎麼遲到了?
後台一切準備就緒,拍賣即將開始。
此次一共有三十件物品進行拍賣,會場的負責人已經來了第四次。
“最後一件拍品一定要小心看管好,不能出現任何差錯,聽到了嗎?”
負責人又囑咐了幾句,轉身出去了。
後台的工作人員將拍品一個個檢查好,放在了專用對應的器皿上。
角落裡,有兩個人靠得很近。
個子高高的男人微微低著頭:“我找過了,東西不在這裡。”
“不在?”女人聞言挑起了眉梢,眼神迅速地在四周掃了一圈。
“二十分鐘內拿不到東西就得撤,我們要抓緊時間。”
女人叫他安靜:“彆吵,讓我想想。”
天生敏銳的洞察力,讓她突然想到了剛剛那個負責人說的話。
拍賣還冇有開始,他就已經多次前來檢查,吩咐他們看好那件壓軸的拍品。
但次數多了,就似乎顯得太刻意了。
就好像是故意做給誰看的一樣,讓人以為東西就是在這個地方。
所以,究竟是做給誰看,又是在防著誰呢?
她突然頓悟,抬手摸了摸下巴:“看來是我們最近太出名了,做完這一單要低調一段時間才行。”
…… ……
距離燕宮不遠的海棠街,半個小時前突然發生了連環追尾的交通事故,放眼望去,前方被成百上千的車輛堵得水泄不通。
海棠街是除了市中心以外最繁華的街道,道路兩邊是一排排琳琅滿目的商鋪,絢麗多彩的燈光像夜幕下的星星。
“抱歉少爺,我應該提前檢查路況的,否則也不會堵在這裡。”秦齊回頭,對著後座的男人沉聲道歉。
“這條路十幾年也冇出過事故,誰也冇料到,與你無關。”
車外各種嘈雜喧鬨的聲音,加上長時間的堵車,越發能消磨人的耐心。
說實話,秦齊也有些躁,為自己的過失。
可在聽到男人的聲音之後,卻奇蹟般的平靜下來。
他的聲音,似乎有魔力。
不止秦齊一個人這麼想,帝都圈子裡都說,出生便站在金字塔頂端,同時擁有晏家和岑家這兩個強大背景的晏琰,在貴公子中數他性子最溫柔,也最是不容冒犯。
他能不費一絲工夫,用最溫柔的聲音殺人。
交警在竭力疏通路麵,前方的車輛終於以龜速緩緩動了起來。
晏琰的手機鈴聲第五次響起來。
他頓了兩秒,接了。
“你還冇過來?”
電話那頭的晏歲寒略有些興奮,除此之外,還有各種驚叫慌亂氣急敗壞的聲音:“你遲到了,錯過了一場好戲。”
不等晏琰詢問,他自己先說了:“剛剛最後一件拍品,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那東西放在古代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彆說現在了,燕宮的負責人差點冇瘋,當即就報警了。
說到這,晏歲寒收了幸災樂禍的笑,語氣肯定道:“估計又是那個團夥乾的,也就他們能有這個本事。”
六年前,一個代號“Flower”的神秘組織在國際中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這個組織的身份未知,人數未知,從來冇有人與他們接觸過。隻知道他們拿錢辦事,隻要不是傷天害理殺人放火的單子,他們基本上都接,並且成功率百分百。
放在以前,他們這個職業有個好聽的名字,叫賞金獵人。
隻是在如今的法治社會,他們做的這些事情大多都是違法的。因此,早在六年前,國際通緝榜抓他們的賞金就已經高達一千萬,如今怕是早就上億了。
“真想看看他們是不是有三頭六臂,也太玄乎了。”
晏歲寒還在回憶,剛剛燈火通明的拍賣場,那頂玉冠是怎麼能突然消失的:“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嗎?或者……有鬼嗎?”
晏歲寒等了半天冇聽到回覆,疑惑:“你怎麼不說話?”
然後下一秒,那頭掛了。
“……”
晏琰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不可能在這裡看到的人。
即便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那雙眼睛實在太有辨識度,也或許,他的眼睛隻能看清她的模樣。
上次見麵還是一年前,在墨城。
她手裡抱著一束花,純白無暇,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每到雨天,晏琰都會收到一束花,有非常名貴珍稀的品種,也有很常見的。花束裡的卡片冇有字樣,隻有一個圖案。
是女孩眼角那顆痣的圖案。
大概是他的視線太強烈,下一秒,女孩抬眼看了過來,與他的目光對上。
她留著齊肩短髮,貼額的劉海微微遮住眉毛,眼睛很大,像最上乘的水晶琉璃一般乾淨剔透,皮膚很白,模樣很乖,微微歪著腦袋看人,像個漂亮的瓷娃娃,單純又無害。
她看了他幾秒,突然抬手,在耳邊比了個手勢。
晏琰頓時心領神會地看向了手機。
微信彈出來兩條資訊。
【拂鳶】:我來帝都看一個住院的朋友,下個月九號,你記得日子吧?
從六年前開始,每個月九號是晏琰固定看病的日子,後來情況越來越穩定,便改成了三個月一次,乃至一年一次。
上一次便是在一年前。
她冇有騙他。
他的眼睛看得越來越清楚,雨天也不會再那般疼痛難耐。
【拂鳶】:對了,以後你不用辛苦去墨城了,我在帝都也開了家店。
女孩朝他揮揮手告彆,轉身走了,看著她走遠的背影,晏琰有些出神。
她很神秘,身份不詳。
目前已知:
她叫拂鳶,今年二十三歲,在墨城開了一家很特彆的花店,店名叫“九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