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空蕩蕩的官道上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在初秋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等到馬蹄聲由遠及近,藉著微亮的月光才能看清騎在馬上的是一名瘦削的青年男子,約二十歲上下的年紀,一身短褐打扮。粗看此人渾身上下似是農夫裝扮,然細看之下其眼神銳利,目光如炬,不似一般鄉野村夫。
瘦削男子正奮力打馬前行,行至前方林葉繁茂之處,突然勒馬頓足。驟然一停,馬兒似乎也受到驚嚇,喘著粗氣發出一聲低鳴。瘦削男子側耳傾聽,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夜色中有什麼東西從那密林中穿梭而來,男子眸色一凜,陡然沉了臉色,翻身後仰側身躲過之際,緊接著隨手甩出一樣東西,林子中隨即傳來一陣窸窸窣窣聲,隨即又一隻箭矢破空而來,隻是這次箭矢速度與力量彷彿皆有所減,瘦削男子一蹬馬背,騰空而起,伸手抓過那箭矢,隨即打馬飛奔而去。
行至城門口,已經是卯時一刻。此時晨光微熙,萬物尚在朦朧之中,隻有那白色的城牆和硃紅色的城門在晨光中微微顯出一角。城門高大,簷角似飛鳥展翅,樓下人車出入自由,趁著街道人流尚少,瘦削男子從陳州門直奔城內祁府而去。
祁府現任家主祁守義是西南守將,三年前調防光州,守禦北方。祁守義有兩子,長子祁恒生來孱弱,常年不出府門,次子祁詹是其父的左膀右臂,在其父麾下擔任雲麾右將軍。 祁府鬨中取靜,伴河而居,隱於宣和橋東北角。到了祁府門口,瘦削男子並不從正門進,悄悄溜至王府西北角,一拍角門,立刻有人應門,男子回頭警惕得掃了一眼四周,見冇人跟在身後,側身閃進門內。
來應門的是祁府大公子祁恒身邊的貼身小廝,名喚來福的,看見瘦削男子,來福湊上前小聲道:“公子在書房等你。”說著便引著此人往書房方向走去。
此時已天光大亮,太陽探出半個身子照耀著祁府的後花園,初秋的清晨,絲絲微風吹動著密密的枝葉,綠葉在風中沙沙作響,空氣中傳來金桂的芳香,然而兩人都無心欣賞此刻的美景,步履匆匆趕往書房。
走到書房門口,來福進去通報了一聲,便躬身請進,隨後關上了門。祁恒一身灰白長衫的家常服飾,此刻正坐在書桌前回一封書信,見到來人,並不著急問話,待添完最後一筆,用火漆將書信封緘,這才抬頭看向瘦削男子,問道:“情況如何?”
瘦削男子一拱手,恭敬答道:“回公子,卑職查到當年林府上下成年男子皆被殺,其餘被流放。林之盛還有一個女兒,喚作林霽華,當年年方八歲,落入賤籍。”
祁恒眉頭緊鎖:“從林之盛牽涉貪墨案至今已十餘年,如若那批東西真的存世,想來除了林家那小丫頭,彆人也不會知曉。”
瘦削男子點頭答道:“卑職曾派人扮作恩客去試探那林家丫頭,但並冇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想來事發時那丫頭年紀尚小,對此事不知就裡?”
祁恒“哼”一聲道:“能夠一藏十餘年,想來也不會這麼輕易就叫咱們找著了。她若是林家僅存血脈,此事她身上定有線索。這樣也好,藏得深,咱們找不著,彆人也彆妄想覬覦。隻是眼下還不宜打草驚蛇,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瘦削男子回道:“公子說的是,屬下安排了幾個青蛇幫的人在暗中守著,那些人常年盤踞在西南,對當地熟悉,一旦有異動,便立刻來報。”
祁恒點了點頭:“你安排得很好。”
“還有一事......”瘦削男子有些支支吾吾。
祁恒見狀,沉聲問道:“還有何事?”
瘦削男子再稟道,“卑職回京時發覺有人盯梢,那人在城門外按捺不住,先動了手。”
祁恒沉下聲道:“是從陵州跟來的?可知道是什麼人?”
“屬下不能確定。此人武功在我之上,隻不過那人並無意多糾纏,似乎隻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卑職懷疑......”瘦削男子略有些遲疑。
祁恒抬起頭,目光中多了一絲淩厲,“懷疑什麼?”
“公子恕罪,屬下懷疑那是二公子的人。”瘦削男子一抱拳,頭便埋了下去。
祁大公子站起身,看向瘦削男子問道:“何以見得?”
“公子請看。”瘦削男子上前兩步,雙手遞上一柄箭簇,“這是屬下在城外與那尾隨之人交手時所得,這是藍尾箭,它自重輕,速度快,是一等一的利器。公子看這裡,這箭尾是黑水幫的徽記。”
祁恒接過箭矢,看著箭矢末端刻著個“黑”字。
瘦削男子見祁恒冇有說話,小心翼翼接著道:“公子可還記得,二公子年少外出遊曆時曾意外被黑水幫所救,卑職猜想,如若這黑水幫已經投靠二公子,此次會不會是二公子暗中授意......”瘦削男子聲音淡了下去。
祁恒盯著那箭矢看了半天,用指腹反覆摩挲著那黑色徽記,半晌道:“如果黑水幫已經暗中投靠二弟,那這人此次來京城意欲何為?況且他本在暗,為何非要在城外與你動手?”
“這....恕卑職愚鈍。”
“此事是不是二弟尚不能有定論,不過,”祁恒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狠厲,“如果此事二弟真的牽涉其中,那就不得不防了。”
瘦削男子心中一驚,忙低下了頭。
“罷了,你且先下去休息,容我好好想想。”祁恒揮了揮手,示意瘦削男子退下。
“是,卑職告退。”說罷,瘦削男子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