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王四十六年(前782年),宣王崩,子姬宮湦立,史稱周幽王。
幽王二年(前780年)。
西周朝堂。
輝煌的朝堂上,凜然肅殺,一向玩世不恭的周幽王,眉頭微皺,英氣的臉龐平添幾分怒氣。
這不是美好的一天!
涇河、黃河、洛河三地地震。
百川沸騰,山塚崒崩。高岸為穀,深穀為陵。
附近的百姓岌岌可危。
眾大臣看著周幽王的樣子,戰戰兢兢,一言不發。
“地震而已,難道往常就未發生過?”
周幽王似笑似怒,不容諸臣議論便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底下的大臣們麵麵相覷。
良久。
太史伯陽父見狀,拉著大夫趙叔帶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伯陽父是西周宣王、幽王時的太史,老成持重,學問淵博。
“天地之氣,不失其序。”伯陽父憂心忡忡道,“當年伊河、洛河乾枯,夏朝亡。黃河乾枯之後商朝也滅亡了。”
“如今三條大河同時發難,百姓陷於水火之中,大山崩裂,百姓流離,那岐山又是我朝發揚之地……”伯陽父說到這裡,聲音變得十分微弱,一聲歎息發出。
“恐怕不出十年我大周就要亂了。”
遺憾的是趙叔帶和伯陽父的一番對話,被一宮人聽到,更遺憾的是這宮人還是虢石父的眼線!
周幽王身邊有三大佞臣,分彆是上卿虢石父,司徒祭公,大夫尹球。
……
事情已經不能再惡劣了。
多日之後,朝堂。
“陛下,山河枯竭就如同人無血液,此乃不祥之兆,何況岐山為大周基業所成,若是一旦崩塌,絕非小事,還請陛下勤於政事體恤黎民,求賢輔政,消除災禍啊!”
趙叔帶彆無選擇,國家危亡在即。
一旁的虢公猶如一隻靜靜守候獵物的狐狸,一言不發。
“陛下,難道這時候還要去尋美色而誤國政嗎?”趙叔帶歇斯底裡道。
機會到來!
虢公眼睛迸射出一道寒芒。
“陛下,我朝早已定都豐鎬,此地靈傑必有千秋偉業,那岐山怎麼能和國家危亡聯絡在一起?”
趙叔帶臉色頓時鐵青,他知道自己已經掉入了陷阱。
“怕是趙叔帶這樣的有心之人想要亂大王心緒,那日大王走後,此人便有輕慢之舉,今日借題發揮不過就是想要妄加罪於大王!”
虢公繼續攻擊,趙叔帶臉色驟變。
周幽王嘴角微微抽搐, 看了一眼趙叔帶:“趙叔帶豎子胡言,幾敗國事,降為庶人,自歸鄉去。”
此時的趙叔帶如同霜打茄子一樣,有無奈,有痛苦,也有輕鬆。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
趙叔帶心中念道,帶著一家老小趕往晉國。
關於趙氏的輝煌還在未來,關於周幽王的悲劇就在現在。
趙叔帶直言勸諫之後,眾臣諱莫如深,而唯獨一個人例外!
他的名字叫褒珦!
……
周幽王四年。(前779年)
褒國,褒家村也可以。
野外,芳草萋萋,溪水潺潺。
溪邊女子正在浣紗。
女子身姿曼妙,眉清目秀,唇紅齒白。
發似烏雲,指如削玉,一顰一笑,舉手投足,儘展風情。
這一幕剛好被鬱鬱不樂的褒洪德看見,他父親因犯顏直諫被周幽王下獄。
這女子雖然村婦打扮,可難掩絕色容顏。
“當年散宜生救父出獄,今日自己未嘗不可?”
褒洪德一頓花言巧語,說的天花亂墜。最後幾百匹棉布便換了褒姒回家。
褒姒來了褒洪德家中,受到極好的待遇。
又是香料沐浴,又是珍饈美味。
就連褒姒的衣服也從粗布麻衣換成絲綢。
洪德為救父,對褒姒寄予厚望,還請人來教褒姒入宮見君禮節。
等到褒姒學成之後,洪德馬不停蹄,親自送了褒姒入王都。
至王都之後,洪德找到了虢公,奉上千金。
虢公聽聞洪德得一美人,正好對周幽王的胃口。
虢公心念周幽王喜好,便答應替洪德周旋。
王宮。
有些女人生來就是主角!
不過短短數日,此時的褒姒早已脫胎涅槃,氣質大變。
即使在周幽王麵前也毫無怯意,反倒是多了幾分欲擒故中的嬌羞。
周幽王隻是輕輕一瞄,便再也移不開了眼。
他這種段位的男人,早已經對女人冇多大期待了。
所謂傾國傾城,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普普通通啦。
誰知,眼前這個女子可真讓他眼睛一亮,還是敞亮。
見褒姒流光之氣,光豔照人,周幽王龍顏大悅這些年感覺都白哆嗦了。
褒珦出獄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當夜褒姒跟周幽就開始了搖擺,一連十日不肯上朝。
當然有人歡喜就有人愁,後宮申王後就是愁更愁的那個人。
瓊台。
申王後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看到周幽王跟褒姒天真爛漫的樣子,情緒戰勝了理智。
“哪裡來的賤婢,禍亂後宮!”
周幽王見申王後來勢洶洶,立刻起身將褒姒擋在身後,對申王後說道:“王後,這是寡人新納的美人,還冇給這美人名分,自然也冇有去見你,王後何必惱怒呢?”
申王後聽周幽王為褒姒說話,隻覺得頭暈目眩,更是憤怒。
狠狠的嘲諷了褒姒一頓,但見周幽王護著褒姒,也隻能咬牙切齒離開瓊台。
褒姒見申王後憤然離宮,渾然不覺,眉目一轉,雪白的肌膚就往周幽王懷中撞,嬌嗔道:“陛下,剛纔那凶凶的女人是誰呀?”
周幽王伸手拖住褒姒的下巴,寵溺道:“方纔那就是申王後。明日你便可去拜見她。”
聽周幽王這麼說,褒姒眼神一凜,並未回答。
一直到第二日,褒姒也冇有把周幽王的話放在心上,更不提去拜見申王後之事。
申王後知道褒姒得椒房之寵,更是鬱鬱寡歡,悶悶不樂。
太子宜臼來請安時,看見申王後麵露愁雲,替申王後寬慰道:“母後,您是六宮之主,怎麼這般悶悶不樂,可是有人惹母後不快?”
“陛下寵幸褒姒,完全不顧及嫡妾之分,若有一日,此女得誌,這後宮朝堂可還有你我立足之地?”
聽申王後說的嚴重。
太子宜臼也是一愣。
申王後見太子不解,便將那日她去瓊台受辱之事告知太子宜臼。
申王後越說越覺得委屈,她在位多年何時受過如此冷遇,眼淚便跟著流了下來。
見申王後受委屈,太子宜臼替申王後出主意:“母後何必擔心?明日便是初一,父王必然要上朝會見百官,母後便可派人到瓊台去采摘花朵,到時等那賤人出來時,兒臣上前好好痛打一頓,報母後之仇,就算是父王怪罪,兒臣一人擔責與母後無關。”
聽宜臼這麼說,申王後心神一慌連忙說道:“茲事體大,不可亂來。”
見申王後神情。
太子嫉恨褒姒不敬重王後,對褒姒更是充滿了恨意。
翌日。
周幽王果然如太子宜臼所想,上了早朝。
大臣們恭賀陛下之時,宜臼便趁此機會,派了幾十名宮女往瓊台去。
到了瓊台就將瓊台繁花掃落在地,這瓊台的宮女見狀連忙上前攔著。
“大膽奴才,此花是大王栽種,讓褒娘娘觀賞,你等可知後果!”
這宮女不知來鬨事兒的宮女身份。
這幫鬨事的宮女冷笑道:“我們是奉了東宮之命,今日來瓊台采花送給王後!你們難道還敢阻攔?”
瓊台伺候褒姒的宮女,一聽便知是申王後和宜臼來找事,兩邊的宮女立刻爭吵起來。
動靜引起了褒姒的注意。
褒姒一出來,便看到自己心愛的繁花已經被踐踏的不成樣,正要發怒,卻冇想到宜臼就等在瓊台處,等著褒姒出現。
見褒姒出來,宜臼兩眼猩紅冒著怒火,朝褒姒衝了過去。
那褒姒毫無防備,被宜臼推倒在地。
那些宮女們見狀,生怕周幽王知道怪罪,又不敢得罪宜臼,隻能跪在地上不斷求饒。
“還請太子息怒。”
各位宮女哀求不已。
褒姒含羞忍痛,臉上儘是痛苦,心中卻有幾分得意。
看著宜臼一言不發逃回瓊台宮中。
一陣接著一陣梨花帶雨般的哭聲,響徹整個寢宮。
伺候在一旁的宮女見褒姒止不住的哭泣,連忙安慰:“褒娘娘,莫要哭了,若是陛下知道,必然會給娘娘做主。”
這群宮女們話音還未落,周幽王就已經急匆匆的退朝,徑直前往瓊台。
周幽王遠遠的就看到褒姒衣衫淩亂,髮簪亂插,眼泛淚光。
三步並作兩步, “愛妃!你怎麼啦?”
褒姒立刻撲到周幽王懷中,緊緊的攥著周幽王的袖子哭訴道。
“臣妾卑微,今日太子殿下帶著宮女往瓊台摘花,臣妾不知何處惹惱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見臣妾便是又打又殺。”
“若不是這幫奴婢們攔著,今日臣妾怕是再也見不到陛下了,還請陛下替臣妾做主。”
褒姒說完更是痛哭流涕,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進宮一直未去見王後,怕是王後怪罪此事,必然是申王後之意,和太子無關。”
聽周幽王為宜臼開脫,褒姒轉念一想,隨即又哭訴道:“臣妾自知太子為王後出氣,若臣妾不死,太子怕是咽不下這口氣。”
“臣妾過錯自願以死請罪,隻是承蒙陛下寵愛,臣妾已有身孕兩月,若是臣妾一死怕是腹中胎兒也冇命,求陛下放臣妾出宮,保全臣妾和腹中胎兒性命。”
褒姒不愧是天生的主角!
周幽王頓了頓,眼神堅定道:“你好好休養,寡人知道怎麼處理。”
周幽王八年(前775年)。
周幽王廢嫡立庶,廢黜申後的王後之位,姬宜臼的太子之位;改立褒姒為王後,褒姒所生之子姬伯服為太子。
姬宜臼與母親申後暗中逃到申國,投奔申侯。
一場血雨腥風將要來臨。
……
褒姒得了正宮之位,心滿意足,又有周幽王專寵,如今的褒姒如日中天。
隻是褒姒這妮子笑點太高,換句話說就是不笑。
自進宮後,宮人也好,周幽王也罷,從未見過褒姒的笑顏。
周幽王不解,為了讓褒姒露出笑顏,便讓樂師和宮女從早到晚奏樂歌舞,為的就是看褒姒紅顏一笑。
可褒姒依然隻是冷冰冰的盯著,不肯露出笑容。
“愛妃為何從來不笑?是討厭音樂和歌舞嗎?愛妃可有喜歡的東西?”
褒姒搖了搖頭,過了許久纔對周幽王說:“臣妾不喜歌舞音樂,那一日手撕錦羅綢緞,發出的聲音倒是清脆悅耳。”
聽褒姒說喜歡手撕錦緞的聲音,周幽王大手一揮。
“愛妃喜歡聽裂帛聲,為什麼不早說? ”
“讓司庫送來綢緞。”
隨後一幕足以讓人乍舌。
嘶嘶嘶!
綢緞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
幾個力氣大的宮女就像是連軸轉的機器,一刻也冇有停息。
不停地將綢緞撕給褒姒聽,為的就是討褒姒歡心,可是數百匹綢緞被撕碎,褒姒依然冇有露出笑容。
這些綢緞都是給貴族做衣裳的,上麵繪有彩畫,織有文繡。
要知道普通平民此時所穿的衣隻是粗毛布製成的,叫做“褐”。
最貧賤的,大概就是我這種出生的,可能是“無衣無褐”。
然而,依然冇啥用!
褒姒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楚楚可憐!
“愛妃,你為何還是不笑呢?”
“大王,臣妾本來就不愛笑,這不是強人所難嘛。”
聽褒姒這麼說,周幽王心急如焚。
這傾國傾城的美顏若是綻放笑容,隻怕是迷惑眾生。
“寡人一定讓愛妃露出笑顏。”
周幽王隨即下令:“王都內外,若有人能讓王後一笑,賞千金。”
訊息傳出去之後,朝中不少臣子聽聞周幽王為了博得褒姒一笑,豪擲千金,無奈的搖了搖頭。
有漏洞就會被利用!
熟悉的人物登場了。
“陛下,先王當年為了防止西邊兒的蠻人進犯,便在驪山之下設立烽火台,若有敵人進攻即可點起烽火狼煙,附近諸侯見狀就可派兵救援。”
“如今天下太平,烽火台早已經成了擺設,不如陛下帶王後在驪山遊玩,夜深之後點燃狼煙,讓那幫諸侯趕到不見敵人灰溜溜的白跑一場。王後見了自然高興。”
虢公石父獻言道。
周幽王隻顧著博美人一笑根本不考慮事情後果,同意了虢公的主意,浩浩蕩蕩帶來一群人和褒姒一同往驪山處遊玩。
進驪山,入驪宮。
等到半夜之後,周幽王下令點烽火。
此時,朝中一位老臣終於坐不住了。
鄭伯友,姬姓,鄭氏,名友,周厲王姬胡少子,周宣王姬靜異母弟,也諸侯國鄭國第一位第一任君主。
鄭伯友聽聞周幽王無事點狼煙,心中一驚,立刻趕到驪宮外。
“大王,烽火台是先王設下以備不時之需,這是先皇和諸侯之間的約定。”
“若是今日陛下點起烽火戲弄諸侯,諸侯必定不悅,以後敵軍進犯,再點篝火隻怕諸侯也不會派兵救援,到時陛下如何率領中軍擊退敵寇?”
“天下太平,哪有敵軍進犯?寡人與王後遊玩,不過就是想戲弄他們一番,討個樂子。”
“就算將來有事和你無關。”
周幽王不想再聽鄭伯友廢話,就已經讓手下點燃了烽火,同時敲起戰鼓。
鼓聲如雷,風火照亮天空,整個驪宮籠罩在一片紅光之內。
附近的諸侯看見烽火連天,便以為鎬京有敵進犯,立刻點兵領將千裡奔襲驪山。
等到驪山之外,卻隻聽見高高的樓閣裡傳來歌舞昇平的聲音。
而周幽王和褒姒仍在飲酒行樂。
“告訴他們今日無事。速回吧。”見這幫諸侯真的趕來了,周幽王盛氣淩人道。
諸侯本就不解,又聽周幽王身邊內侍傳了周幽王口諭。
那幫諸侯麵麵相覷,盯著燈火通明的驪宮,心中不憤,卻無話可說。
隻能灰頭土臉的返回封地。
褒姒站在樓閣上俯在欄杆前,看著底下那幫諸侯灰頭土臉的樣子,忍俊不禁,立刻掩嘴大笑。
周幽王見了心中大喜:“愛妃一笑果然百媚俱生,此事是石父的功勞。”
周幽王賞賜虢公石父千金。
當夜驪宮之內高興的人不少,惆悵的人也有許多。
陪著周幽王來驪山的武將,見周幽王這樣荒淫無度,為了一個女子不息羞辱諸侯。
他們心中個個擔憂。
此時,對於另一個國家來說,一雪前恥的時機已然來臨。
申國。
烽火戲諸侯冇過幾日。
此時的申侯眉頭緊皺,眼神深邃的望不到邊。
自己的女兒王後之位被廢,外孫宜臼太子之位被奪,淪為天下人笑話。
這樣的不共戴天之仇,必須得報。
……
周幽王十一年(前771年)。
還在封地等著周幽王醒悟的申侯,突然得了一個驚天動地的訊息。
周幽王竟然要率兵討伐他了!
申侯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在鎬京打探訊息的探子回到申國,立刻彙報申侯,周幽王派虢公石父為大將軍,帶著重兵怕是不久就要踏馬而來。
申侯自知申國地小無人,更是冇有可以用的上的將士,如果周幽王要滅了他,那他隻能束手就擒。
可是申侯哪裡能夠繳械投降。
就在申侯愁的一夜白頭之際,身邊大夫想到了個辦法。
“如今天子身邊已經冇有可用的忠臣,不過虛有其表而已。”
“申國封地與西戎一族臨近,況且西戎一族兵強馬壯,主公不如借西戎之勢,直搗黃龍,直奔鎬京,挾天子傳位太子?”
“主公,此事不能耽擱,若是陛下不日出兵,申國大勢已去怕是無反擊之力了。”
大夫的話,讓申侯猶豫:“你的意思是讓我寫信給西戎首領,借兵出發?”
“主公,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好……隻能如此了。”
申侯派人帶了一車金銀綢緞,帶著他的親筆信前往西戎借兵。
隻要西戎願意借兵給他,等到攻下鎬京之時,國庫金銀財寶皆數送給西戎一族。
西戎首領見了大喜過望,他正想著怎麼藉機攻克中原,冇想到機會就擺在了眼前。
先前懼怕周朝勢力,如今周朝人心渙散。
周幽王又是個昏君,身邊早無賢良大臣。
申侯還願許諾國庫萬金,西戎首領自然同意。
西戎首領對申侯派來的使者說:“天子無道,國舅邀我等人助力匡扶天道,剷除奸佞,此乃正義,也是我等想法。”
西戎首領派出一萬五千精兵,兵分三路支援申侯。
同時申侯也派兵前往支援。
千軍萬馬如黑雲壓陣。
申侯和西戎首領千裡奔襲鎬京,周幽王根本不知道申侯等人已經將鎬京團團圍住。
在周幽王心中申侯不值一提,不過是一個小小封地的諸侯,有虢公帶隊,率王軍剿滅,不出幾日申侯將身首異處。
可就在周幽王還沉浸在幻想中的時候,西戎進犯的訊息傳來了。
周幽王手中的琉璃杯掉在地上,這下子徹底慌神了。
“西戎怎麼會突然進犯!”周幽王神思混沌,實在想不通西戎的軍隊為什麼會突然攻打周朝,“都已經火燒眉毛了,為什麼之前都冇有訊息!”
虢公先是一驚,隨後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王,此時當下令派人點燃烽火狼煙,召喚各路諸侯勤王!”
“等諸侯的救兵到了,西戎那幫宵小之輩不算什麼!”
周幽王立刻下令。
他們這對君臣倒是忘了,當初烽火戲諸侯的事情。
周幽王和虢公開始漫長的等待,這鎬京的危機越來越嚴重,但是諸侯的援兵竟然還未到。
周幽王心急如焚,派手下的人幾次去檢視。
“陛下,援兵未到……”
侍衛無奈的搖頭,他們已經能看到西戎軍隊的連綿氣勢,就算是在宮中也能感受到西戎戰士的決心。
可是他們的天子,周幽王還在幻想。
那些諸侯被周幽王戲弄過一次,難道還會相信周幽王嗎?
就算是知道鎬京真的有難,隻怕是也不會來了……
自周宣王時,諸侯的勢力就在一步步的壯大,周朝早已經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危機就在眼前,周幽王知道他不能坐以待斃,等著西戎蠻人打入鎬京,占領王都,他看著在下麵站著同樣焦急的虢公。
他唯一信任的大臣,虢公!
“石父,寡人身邊隻有你一人可信,寡人令你率軍突圍!”
周幽王一道命令下來,虢公如臨大敵,唰地一下臉色蒼白。
虢公之前雖然主動請纓要帶兵征討申國,但那是站在申國勢力單薄的基礎上。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周朝麵對的敵人不是小小的申侯,而是多年厲兵秣馬的西戎一族啊!
如果他現在帶兵出去不是被人當靶子嗎?
這是送死啊!
虢公想到他伴隨在周幽王身邊,何時想過還會遇到這樣的危險。
周幽王施壓道:“石父,你還在猶豫什麼,難道你害怕了?愛卿帶兵先行,寡人將禦駕親征!”
聽到周幽王都要帶兵上陣,虢公再推脫也不像話了,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
這虢公拍馬屁內行,打仗外行。
“殺!”
戰鼓雷響催征程,萬千精兵隨著主將朝著城門殺去。
城門立刻被摧毀,西戎將士進了城中,見人就殺,見屋就燒,殺傷掠奪絲毫不手軟。
跟在後麵的申侯愣了一下,他看著西戎軍隊的身影突然心中一沉,他怎麼忘了這群狼子野心的傢夥一直對周朝虎視眈眈。
而申侯為了自保,竟然引狼入室了……
申侯看著城中慘叫的百姓,想要上前阻攔,但是已經殺紅眼的西戎士兵根本不聽,他們瘋狂地虐殺著,就如同鑽入兔子籠的老鷹。
火光沖天,申侯愣在原地,連申侯帶著的士兵也呆呆地看著。
戰火一直燒到了周幽王的宮殿,周幽王根本來不及閱整兵就看到已經有人要殺進來。
慌亂之下,周幽王隻能逃回瓊台。
瓊台內,褒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周幽王衣冠不整,驚慌失措的樣子,便知道大事不妙。
“愛妃,快走!”
周幽王身邊的侍衛安排了一輛馬車等在瓊台宮外。
褒姒懷抱著伯服,頭上的玉簪早已經碎了一地,她臉色慘白,剛出瓊台就聽到了不遠處的炮火聲。
“陛下,陛下……”
褒姒躲在周幽王懷裡,周幽王雙唇緊抿,他環抱著褒姒讓她上馬車。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鄭伯友衝了出來:“陛下,臣願死戰,望陛下速速離開!”
見鄭伯友出現,周幽王和褒姒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
上了兵車後,鄭伯友駕駛著飛奔往北城門,北城門偏僻,西戎將士鮮少出現,這是一條最安全的路徑。
昨日還高高在上的帝王和寵妃,轉瞬之間就成了落荒而逃的芻狗。
鄭伯友帶著周幽王他們朝驪山逃去,為了避免路上遇到西戎的軍隊,鄭伯友選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坎坷小路,路上隻有一片黑暗,和遠處的戰火。
鄭伯友聽到褒姒的哭泣聲,和周幽王止不住的歎息聲,他狠狠地揚著馬鞭,隻希望快些,再快些,隻要趕到驪山……
“陛下,陛下……”
半途中,鄭伯友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扭頭看去是灰頭土臉的尹球。
尹球架著一輛兵車從後方趕了過來,見尹球身後跟著幾個老弱病殘的敗將,鄭伯友冇有放緩速度。
尹球快馬趕到馬車邊上,對周幽王彙報道:“陛下,西戎那幫賊子闖入宮殿,大開國庫,國庫已經被他們一掃而空,宮殿……宮殿也被燒了……祭公他……死了……”
周幽王在馬車上不見尹球慘狀,本來還抱有希望,聽到尹球這麼說,大勢已去……
周幽王癱倒在馬車上。
鄭伯友憤恨地看著尹球,若不是這幫奸佞,周幽王又何必受這樣的屈辱。
“陛下,隻要到了驪山,再次燃起烽火,那些諸侯見狀一定會前來相救!”
鄭伯友的話給了周幽王最後一絲信心:“是!”
周幽王腦子混亂,他隻盼望著最開始諸侯冇有增援的原因是烽火不夠旺,隻要再燃起烽火……
或許他,還有他的王朝還有救!
到了驪山腳下,鄭伯友跳下馬車,不顧腳底磨穿的疼痛,邊跑邊呼喚駐守在驪山的士兵:“快,點燃烽火台!”
士兵慌亂間點燃烽火。
這次的烽火直衝雲天,可是諸侯的援兵還是冇有到來的跡象。
鄭伯友的心一點點沉入穀底。
周幽王和褒姒站在下麵,期待地看著鄭伯友,鄭伯友眺望遠方,遠方空空蕩蕩隻有身後軍馬的回聲。
鄭伯友護著周幽王和褒姒在驪宮中躲藏,如今他們無處可去,鄭伯友則是站在驪宮外等著援兵的到來。
可是鄭伯友等來的是,西戎的軍隊。
西戎首領闖入宮中不見周幽王,便率軍殺到了驪山。
“你既然要忠義,那我就全了你的忠心!放箭!”
千萬箭宇朝著鄭伯友刺來,鄭伯友臨危不懼,身上已中了數箭,仍然屹立不倒。
在臨死前,鄭伯友回頭看了看周幽王的背影,苦笑一聲最終倒在了這片荒草地上。
結束了!
周幽王倒在血泊中,看著褒姒緩緩閉上眼睛。
……
鎬京城內。
請佛容易送佛難。
此時鎬京如同人間煉獄。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一位士大夫經過廢棄的舊都鎬京,發出滄海桑田的慨歎。
天下人都怨申侯引狼入室,還當了叛賊。
申侯本意是匡扶正義,怎麼反倒成了反賊!
若是這樣下去,西戎首領還冇走,申侯就要被百姓的吐沫星子給淹死了。
冇辦法,申侯想到了鄰近的幾個諸侯。
這些諸侯在鎬京大亂,周幽王被襲的時候紋絲不動,這可是大忌!
就算是他們對周幽王心有不滿,但是周幽王已經死了,現在是扶持新君上位的時候,若是西戎一族不趕緊走,新君如何能在刀抵喉嚨的情況下主持大局?
申侯想到了四個人。
姬仇,晉國第十一任國君,史稱晉文侯。
姬和,衛國第11代國君,史稱衛武公。
嬴開,秦國被正式列為諸侯的第一任國君,史稱秦襄公。
掘突,鄭國第二任國君,鄭伯友之子,史稱鄭武公。
掘突身長八尺,英毅非常,披麻戴孝親自率領三百軍車,星夜奔馳趕到鎬京。
掘突還未安營紮寨,便已經有探子將掘突準備發難的訊息告知了西戎首領。
西戎首領輕蔑一笑,不過是有勇無謀的黃口小兒,不足為懼。
西戎首領派一對兵馬在鎬京外的密林埋伏,就等著掘突落入陷阱,好一網打儘。
鎬京外。
掘突已到達目的地。
掘突昂首看著高高的城門樓,這是他世代忠勳守護的都城。
是他們周朝百姓的信仰,也是他的父親鄭伯友為此付出生命的地方。
可是這裡已經被一幫野蠻的西戎人占領。
掘突握緊手中的長矛,他指著城門就要發動最後的攻擊。
城中靜悄悄的,無人應戰,無人回話。
掘突正準備打破城門之際,突然身後傳來戰鼓聲,他驚訝回頭。
冇想到黑暗中一對如同蝙蝠的殺手已經從掘突軍隊的正後方包抄。
這是西戎首領設下的埋伏。
從探子那得知掘突準備反擊的那一刻,西戎首領就已經派了一隊精兵等候在城外。
屏氣凝神隻為等到掘突這個驕傲的少年的呐喊。
見掘突已到,並且毫無準備的進入鎬京城下,這對精兵便已經吹響了衝鋒的號角。
西戎士兵衝散了掘突的軍隊,本來還未整頓的軍隊立刻大亂。
掘突慌亂之下,急忙舉起手中長矛作為指揮,帶著將士奮勇殺敵。
多少熟悉的臉倒在掘突身邊……
“撤……”
掘突咬著牙,最終還是下令撤退。
他帶著精兵突出重圍,給剩下的士兵留下一條逃命的通道。
一直逃了三十裡地,西戎士兵的追擊這才結束。
掘突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再看身後的士兵元氣大傷。
整裝待發的精兵如今也變成了殘兵敗將。
就在身後的將士疲憊不堪的時候,遠處煙塵滾滾朝著掘突他們撲來,轟轟烈烈的車馬聲在煙塵之後,靠近掘突的是一輛輛裝備精良的戰車。
姬和的援兵到了!
掘突看著高舉的戰旗上掛著“衛”字,心中激動不已!
之間戰車中間,一個穿著錦緞長袍,腰間纏著金色玉帶,頭髮花白,白鬍飛揚的老頭坐在其中。
就像是一個下凡的老神仙!
老神仙就是衛武公姬和。
姬和耄耋年紀,仍然霸氣四射。
掘突信心大振!
立誌要親手取下西戎將領首級,慰藉鄭伯友在天之靈。
距離鎬京二十裡地,掘突冇有像頭一次那麼魯莽,而是在原地安營紮寨,建造堡壘,同時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又安排手下去打探晉國和秦國出兵的訊息。
等了半日,終於聽到了秦軍遠到的好訊息。
“回稟世子,西邊看到濃煙滾滾,車馬震動,小人看到那高昂的戰旗上寫著’秦’字,定然是秦國的援兵到了!”
這可是好訊息啊!
坐在一起商議軍事的掘突和衛武公鬆了一口氣。
這秦國雖然說隻是附屬大國的小國,但是他們接近西戎,加上對西戎一族瞭解滲透,秦軍更是驍勇善戰,不少西戎的將士都把彪悍的秦軍當做對手。
“稟,晉**馬也到了,就在北門!”
另一個探子回來報。
衛武公大喜道:“好,這下好了,晉國和秦國相助,不怕!”
說罷,衛武公就帶著掘突一同去見兩位諸侯。
還不到賬外,晉侯公姬仇和秦君嬴開已經先到了衛侯公賬外。
衛侯公對二位很是熱情,兩位諸侯同樣以禮相待。
在後麵站著的掘突一身孝衣,還不等他跟兩位諸侯見禮。
姬仇和嬴開就已經注意到掘突,他們二人見掘突一襲白衣,明顯是家中有人在辦喪事。
“這位小友是何人啊?”
衛武公歎了口氣:“二位有所不知,他就是鄭伯友之子,掘突。”
鄭伯友忠貞烈骨,護佑周幽王到身死的那一刻的悲壯大家都有所耳聞。
姬仇和嬴開在看掘突時,不免歎息,他們能想到鄭伯友麵對數以萬計的敵人,隻身一人的決絕,再想到西戎一族竟然屠殺周朝天子,實在是無惡不作!
“老夫年事已高,如今早已經跟不上時代,隻知道做臣子的替君主效命義不容辭,可是西戎蠻人來勢洶洶,實在無對策,隻能依仗兩位了。”
秦襄公想了想道:“西戎進犯,無非就是為了珠寶錢財,這次又連打兩次勝仗,必然心生驕傲,到時我們可兵分三路同時攻城,留下西門作為退路。”
“為何要空留西門?”
掘突不解,既然三軍強盛,不該一網打儘,以絕後患嗎?
“世子,恐怕不知人有絕地反擊,置之死地而後生,若是西戎一族知道出城無望,必然會全力死守城門。”
秦襄公此乃攻心之計。
這在後麵有一個專業術語:圍師必闕,窮寇勿迫_
西戎一族進入鎬京可以說是如魚得水,幾乎冇有遇到任何困難。
占領王都並非是西戎一族的目的,他們不過是想要搶點東西好回家過年。
留下西門作為西戎一族退兵的希望,不過就是希望這幫亡命之徒不會殺紅了眼,絕地反擊。
“我們三人帶兵攻門,世子便守在西門暗處,等這幫混蛋逃出去之後,便乘勝追擊。”
“倒是,這幫西戎人必然反應不過來,自然也就潰敗!”
秦襄公說完,衛武公頓了頓立刻道:“秦君好主意!”
這是一場冇有多少懸唸的戰爭!
廝殺一夜!
天已經泛出魚肚白。
掘突帶著將士返回鎬京和其他三位諸侯彙合。
鎬京又恢複了平靜。
申侯擺宴席犒勞掘突和三位諸侯。
看著歌舞昇平和美味佳肴,坐在首席的衛武公將筷子摔在地上道:“各位,難道現在是慶祝的時候嗎?我們已經國破君亡了!”
衛武公為人仁德,這時候看著申侯還有心思宴請更是氣不過。
秦襄公和晉文侯起身,掘突也跟著站起來道:“衛公教訓的是,我們得意忘形了。”
“周不可一日無君,大王已經死在戰亂中,大子宜臼還在申國,這個時候應該迎接大子繼承大統啊!”
冇錯,是大子!
衛武公看著申侯,想到命途多舛的大子宜臼,無奈的搖了搖頭。
“衛公所言極是,大子也該繼承大統了!”
秦襄公同意衛武公的想法。
掘突道:“這次能擊退西戎,全靠三位長輩功勞,晚輩並未出力,這次就讓晚輩去迎接太子歸朝吧,也算是完成晚輩逝去的父親的遺願。”
聽到四人這麼說,申侯高興地不得了。
衛武公舉起酒杯道:“好,那就要辛苦世子了,此時不能拖延,還請世子即日去迎接大子回來。”
……
掘突帶著宜臼快馬加鞭,不過十日的功夫就已經到了鎬京。
宜臼回來的訊息,傳到宮中。
申侯帶著衛公、晉公、秦君三位和一眾文武百官出城迎接這位新的君王。
宜臼就這麼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王都。
看著昔日奢華的宮殿如今已經是斷壁殘垣,宜臼心裡忍不住悲痛。
宜臼忍著心中的悲傷,召見了申侯,在申侯等人的伺候下換上了天子的龍袍,按照禮數道太廟祭祀祈禱,行天子位。
新的君主在百官的拜賀下誕生了。
年輕的宜臼終於走到了他的父輩們走到的位置,史稱周平王!
文武百官看著新鮮的血液,期望著這位大王能給他們帶來新的變化,新的希望,能讓周朝百廢俱興。
周平王清清了嗓子,學著先王的模樣道:“寡人為大子時,被父王廢黜趕出東宮。能重回鎬京,登王位,多虧了申侯助力。”
周平王有意扶持申侯,作為身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申侯也該進爵位了。
“申侯護駕有功,匡扶正道,寡人封申侯為申公。”
申侯連忙道:“陛下,不可,臣犯大錯如何能夠封爵?”
“陛下賞罰不明,則國政不清,救複我朝的乃是三位諸侯和將士,臣輕信西戎一族,不能阻止西戎一族進犯已經是對先皇的不敬!”
“臣隻能以死謝罪!”
說著申侯就跪了下來。
周平王見申侯三次推辭,也不強求,當初周幽王先將申王後和他貶為庶人,後又派兵討伐申國,其心早已冇有父子至親,夫妻之情。
周平王知道雖然說申侯引狼入室釀成大禍,但是冇有西戎一族,怕是他和申侯都死無葬身之地。
坐在至高無上寶座上的不是他,而是褒姒的兒子伯服了。
“申侯雖然輕信謊言,但是終究挽救疆土,便回封地去吧。”
周平王淡淡的說道。
衛武公道:“大王,褒姒母子恃寵而驕,禍亂朝綱,虢公尹球等奸佞小人欺君誤國,望大王以儆效尤!”
這些小人雖然都死了的,但是若不是他們鎬京怎麼會遇到這樣的險情。
差點整個周朝就是西戎人的天下了。
“衛武公說得是。”周平王道。
是時候分享勝利的果實咯。
鄭伯友秉性忠良,為國捐軀,賜諡號為桓。
世子掘突繼承鄭伯友爵為伯,加封千畝祊田。祊田需要劃重點,之後鄭國因為祊田跟魯國還要打交道。
晉國、衛國各有大賞。
而秦無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當然,帶兵救周隻是第一步,接下來的護送平王東遷纔是秦的重頭戲。
鎬京宮殿殘垣斷壁。
國庫虛空。
距離西戎又如此近。
若是西戎人捲土重來,隔三差五來拜訪一下自己,不被殺死也要被折騰死。
此時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周平王心中慢慢紮根——遷都。
“先祖創業時定都鎬京,同時又下令在洛陽營造,各位愛卿覺得先祖是什麼意思?”
朝堂上,周平王莫名其妙問了一句。
“大王,洛陽乃天下之重心。四方諸侯入京路程並無差彆,當初先祖成王曾命召公看風水,洛陽乃風水寶地,定為東都。”
有大臣答道。
先不說是風水寶地,就光說四麵發達,交通便利就足夠讓周朝的天子重視。
在洛陽建造的宮殿也和鎬京並無區彆。
每年朝貢之時,周天子就會前往東都,接見各位諸侯,這也是方便諸侯的舉措。
周平王點了點頭,既然洛陽如此方便,為何不遷都洛陽呢?
“局勢緊張,西戎一族已經逼近鎬京,戰火連綿,寡人不想看到鎬京再遭劫難,況且王室受損,整個王朝都會受到影響,寡人心想不如遷都洛陽?”
周平王一氣嗬成。
離開鎬京這個多事之地,前往洛陽,尋找新的機會。
各位大臣心中都在思考。
他們也不想和西戎一族硬碰硬。
大臣躍躍欲試,唯獨一人麵有憂色。
衛武公!
他說出了一個後代持續爭執千年的命題,隋唐時期楊玄感造反麵臨的同樣問題。
“鎬京雖說危險,但有肴山和函穀關,右邊則是地產豐富的巴蜀等地,可謂依山傍水,沃野千裡。”
“洛陽雖說居於天下中心,但地勢平坦開闊,四麵平整,一旦麵臨敵人將毫無屏障可依。”
衛武公說的是實話,因為他的疆域大致位於黃河以北的河南鶴壁、安陽、濮陽一帶。
“若是大王放棄多年經營之地,遷都洛陽恐怕會讓天下人人心惶惶,以為周朝王室衰敗。”
周平王歎了一口氣,他從未覺得當天子竟然這麼難。
他似乎是有些理解了他的父親,有些理解了他的祖父。
“大王,西戎一族之所以能進入鎬京是因為申侯借兵之誤,開門揖盜並任由他們將宮殿毀於一旦。”
“眼下當訓兵練武,效仿先王,南征北戰,征服西戎一雪前恥。”
衛武公說到此處,慷慨激昂。
朝廷沸騰,舉棋不定。
周平王的東遷計劃眼看就要泡湯了。
此時一個壞訊息卻不請自來。
西戎大舉進犯申國!
擔心的終究還是來了,不遷都實在不行咯!
這時嬴開又來湊熱鬨了!
他知道周平王已經要遷都洛陽,為了保證路上不節外生枝,親自率兵前來護駕。
鎬京之內願意跟隨周平王離開,往洛陽討生活的百姓不在少數。
老弱婦孺一眾人馬紛紛跟在浩浩蕩蕩的軍隊之後。
東行之路必然坎坷。
而最大的贏家是秦國!
隻因為周平王說了那句:“犬戎凶惡無道,掠奪我們岐、豐的土地,隻要你能攻打併趕走西戎,就可以占有那些土地。”
這下子秦國就像是打了雞血!
秦國原本附屬小國,因為和衛國,晉國一起聯合三軍有功,才成為獨立的國家,但是地寡人稀,迫切需要一片封地能夠發展。
秦襄公需要一個發兵的機會,也需要一個為周天子效命的機會。
秦襄公幾乎是頭也不回的離開東都洛陽。
一路風塵仆仆,跨過草原、森林、大河,看著腳下的一寸寸土地,他突然發覺周天子對諸侯的影響力早已經不如從前。
不光是西戎進犯,就是周朝那些諸侯郡守對王朝也生了二心。
眾諸侯聽命,萬人敬仰的時代好像轉瞬間就過去了。
諸侯的勢力越來越膨脹,多少諸侯郡守都在趁著周平王無力管轄的時候,擴疆土。
秦國隻是小國,如果不能擴大,就極有可能被其他諸侯兼併。
秦襄公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未來。
整整三年。
秦襄公舉全國之力造軍業,厲兵秣馬,在整個秦國選取將才,終於訓練了一批精兵隊伍。
不僅學習西戎作戰的技巧,還通過西戎騎兵的影響培養了一大批駿馬,隻為跟西戎作戰。
三年的時間,秦國和西戎成為彼此最主要的對手。
西戎大概也冇有想到秦襄公的決心這麼大,在秦襄公的威勢之下很快就分崩離析。
冇多久,強盛的西戎軍隊就被秦國打的青黃不接,整個西北瞬時臣服於秦襄公的勢力。
拿下岐山和豐京後,秦國的疆土迅速擴張到了原來的幾倍,從原來的附屬小國變成大國,秦襄公功不可冇。
周平王十三年(前758年)。
秦襄公忙著建千年偉業,鄭伯友的兒子,世子掘突也冇閒著。
掘突承襲鄭伯友爵位,成為鄭武公後,便留在了洛陽輔政。
毫無疑問,他父親的政治智慧頭腦完全被他繼承了。
周幽王時,鄭伯友為王朝的司徒,很有政績。
然而周室已衰,戎狄強盛,嗅覺敏銳的鄭伯友就去問當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情的太史,何處可以避難?
太史告訴他,濟、洛、河、潁四水之間的兩個小國所在的地方最為穩固,讓他轉移財產,趁機帶領軍隊把那地方占領。
鄭伯友很有能力,來來往往幾年搞定了。
西周滅亡,鄭伯友遇難。這份巨大的遺產就留給了子孫。
輔政期間,掘突趁著諸侯紛亂,打著周天子的旗號東征西討,完全兼併了東虢和鄶國的土地,統稱為新鄭,以滎陽為首都,
儘管所用招數實在讓人不齒。
比如打著“尊周”的旗號,同虢國和鄶國借了十座城邑,虢,鄶兩國國君並未多想,但是冇想到鄭武公擇機吞併打的兩國措手不及。
接著舉一反三,整個周邊包括祭國、鄢國、胡國等地都被鄭武公出兵滅掉。
兵戎相見,鄭國的區域越擴越大。
因滎陽和洛陽相近,鄭武公便每日奔波於兩地之間,絲毫不疲。
這種創業精神不得不讓人敬佩!
當然,一手抓工作,一手抓內務。
鄭武公的妻子,申侯的女兒薑氏也很給力。
必須說一下,春秋時期,姓是貴族階層獨有的。
姓和氏是兩個概念,姓大約是母係社會裡的遺留物,凡屬一個血統下的男女共一姓,後來這一個屋簷下生活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發現太容易重名了,就像現在滿大街的“彭濤”一樣,於是姓下麵又分出氏。
氏是小姓,也是分支。
春秋列國的大世族,周有周、召、劉、尹等氏;
魯有仲(孟)、叔、季三家和臧、東門等氏;
晉有欒、郤、狐、趙、韓、魏、知、中行、範、羊舌、祁、先、胥、伯等氏;
齊有高、國、崔、慶、欒、等氏;
宋有華、樂、皇、魚、蕩、向等氏;
衛有孫、寧、孔等氏;
楚有鬥、成、蔿、屈等氏。
為什麼要把上麵這些國的這些氏列舉出來,因為接下來波瀾壯闊的春秋戰國主要就是這些世族人物在推動。
務必記住,這一點很重要。
武薑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生下了兩個兒子。
長子名為寤生,次子名為段。
長子寤生出生時胎位不正,雙腳先出來,讓薑氏吃了些苦頭,便心生芥蒂。
冇對比就冇傷害!
偏偏次子段生的一表人才,麵如敷粉,唇紅齒白,而且武藝高強,善於騎射。
武薑對兩個兒子的態度天差地彆,可寤生是長子將來自然要繼承鄭武公爵位。
武薑忍不住為小兒子段可惜。
每次多看段一眼,就心疼一分。最終這份偏愛還是冇有藏在心底。
這世界除了東風、西風還有枕邊風!
無奈鄭武公堅持長幼有序,拒絕廢嫡立幼,為了讓武薑死心,冇幾日就將寤生立為世子,對於次子段,鄭武公也給了安排,將一處小小的封地共城賜給段,賜段封號為共叔。
武薑對鄭武公看重寤生,輕視段的做法很是不滿。
時不時地敲打寤生,寤生雖能看出母親對他和弟弟的不同,但是從來都是默默忍受。
好在鄭武公在這件事上一直堅守原則,寤生也順利繼承了鄭武公的爵位,史稱鄭莊公。
到這個時候,武薑便按耐不住了。
喜歡的人天各一方,不喜歡的人在自己麵前逍遙快活。
武薑決定靠著作為母親的威嚴給段爭取機會。
“如今,你已經承襲了爵位,享受著萬人之上的權利,你可想到同胞兄弟的處境?”
武薑的話,讓鄭莊公的心裡一沉。
冇想到武薑心裡還惦記著次子。
而他這個長子自小就不被武薑喜歡。
鄭莊公頓了頓道:“母親,是兒子考慮不周,不知道母親可有想法?”
武薑見鄭莊公態度謙卑,更是擺著架子說道:“你弟弟在外受苦,你為何不把製邑這塊封地賜給他?”
鄭莊公盤算了一下,拒絕道:“母親,不是兒子不肯,隻是父親生前曾有命令,製邑是關塞要道,戰略位置特殊,決不能分封出去,除了這裡,母親可以選一塊地分封給弟弟。”
製邑可能大家不熟悉,後麵它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虎牢關!
雖然鄭莊公拒絕了武薑的要求,但是也有退讓。
武薑即刻說道:“既然你不願,那就將京城這塊地分封給你弟弟吧。”
京城乃大城,至關重要。
武薑這是鐵了心要扶持段。
見鄭莊公沉默不語,武薑立刻惱了道:“你現在當了王,便不把手足放在眼裡,也不把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裡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乾脆把親弟弟趕出國門,讓他去彆國討飯好了!”
鄭莊公連忙道:“母親誤會,我怎麼會把弟弟趕出去呢,母親既然說要把京城封給弟弟,就依照母親說的辦。”
鄭莊公連連答應,不敢反駁,見薑氏臉色好看一下,這才寒暄幾句就唯唯諾諾的退下了。
第二日,鄭莊公上朝將封京城給共叔的事情告知大臣。
大夫祭足聽了立刻站出來勸阻:“主公,不可啊!”
“主公,天無二日,民無二君。京城地大物博,相當於另一個滎陽。共叔又是薑夫人寵愛的孩子,要是封給他京城之地,若是他心有二心,持寵而嬌,後患無窮。”
祭足也不知道武薑到底是什麼心思,好端端的非要埋下兄弟反目成仇的禍根。
“愛卿所言有理,隻是母親之命不得不從。”
鄭莊公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想在這件事上再多商討。
臣子們麵麵相覷,為鄭莊公打抱不平,也擔心這樣下去共叔怕是要分裂了!
共叔得了訊息,高興的來滎陽領賞。
武薑看著共叔的模樣忍不住落淚,共叔的封地太小,自然過得不如鄭莊公好。
雖然並未風餐露宿,也不會客死他鄉,但是武薑還是不滿足。
母子二人,秘密商議。她定要讓她看重的小兒子接管鄭國。
共叔點點頭,心想武薑能讓鄭莊公割肉放血,將京城賜給他,必然也能讓鄭莊公從君王的位置上下來。
共叔帶著心腹趕往京城居住,京城百姓都稱共叔為:“京城共叔”。
共叔府宅建好的那一天,城西城北的官員都來祝賀,共叔段便對這些官員說:“你們所在的地方都是我的封地,從今往後你們二人的賦稅都繳納給我,還有你們的軍車戰士都交給我處置!”
這些官員雖然不解,但是心想共叔段是武薑的愛子,又是鄭莊公的親弟弟,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況且見共叔段姿態高傲,一副要繼承國君的模樣,說不定這鄭國……
共叔段想著武薑的話,每日都以打獵為藉口,帶著軍隊在外練兵準備作戰。
不光如此,為了擴充軍隊,共叔段更是毫不客氣的將城西城北所有百姓拉來,隨後找了個藉口攻打鄢和廩延兩地。
鄢和廩延兩地官員見狀,感覺大事不妙,便帶著家眷逃了。
這兩位官員一路逃到了滎陽,連夜將共叔段為非作歹,不臣之心的事情告訴鄭莊公。
鄭莊公聽了不怒反笑,隻是安頓了這兩位官員。
鄭莊公的叔叔公子呂坐不住了。
他見鄭莊公並無處置共叔段的意思,立刻說道:“主公,段雖然為主公手足,但是已經有了背叛的心思,主公不能再留他了。”
鄭莊公深深地看了一眼公子呂。
公子呂心急如焚,生怕鄭莊公一時糊塗,養虎為患:“主公,段是薑夫人的愛子,得了京城寶地,每日練兵作戰恐怕心中早有抗命的意思,臣願率兵前往圍剿段,解除危機!”
鄭莊公搖了搖頭道:“他並冇有犯下什麼大錯。”
“主公,段已經吞併了京城西邊的土地,現在連鄢和廩延兩地也被他搶走,先王的疆土怎麼能被他一塊塊瓜分呢!”
公子呂越想越氣,鄭武公打下江山,為的是讓鄭國世代安寧。
可是武薑和共叔段隻顧眼前蠅頭小利,不顧社稷安危,這樣的人不能再留。
“段是我的親弟弟,又是母親的愛子,我寧願失去這些地,也不願意和段兵戎相見。母親年事已高,難道還要讓她看到兄弟殘殺的場景嗎?”
鄭莊公再次拒絕,全世界都欠他一個影帝。
“臣並非隻是害怕失去土地,如果再這樣下去,段的勢頭越來越猛,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會動搖,恐怕過不了多久就連滎陽的百姓都要懷疑君王到底是誰!”
公子呂激動的說道。
“主公,你要是放任不管,恐怕段隻會得寸進尺……”
鄭莊公看著公子呂生氣的說道:“一派胡言,你這是挑撥我們兄弟感情。”
然後擲地有聲地吼出那句流傳千古的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公子呂張了張嘴,他失望的盯著鄭莊公。
議事過後,公子呂走出門外,對正卿祭足訴苦:“主公為何不聽勸?他有兄弟情,可是段心裡麵隻有王位!”
祭足拉著公子呂低聲說道:“主公才智過人,這麼做必然有理由,況且朝中除你我之外還有其他人的耳目眼線,若是主公的態度表現出來,必然會有人通風報信。”
聽祭足這麼說,公子呂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道:“難道主公跟你透露過什麼?”
……
鄭莊公心中有考慮。
他不是一味的退讓,也並非心裡全無對策,正因為他擔憂授人把柄,況且武薑向來對段極好。
段的囂張少不了武薑在背後竄頭。
就連生母都站在了段的那一頭。
鄭莊公就更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如果他冇有原因就征討共叔段,殘害兄弟的罪名就落到他頭上,再也逃脫不掉了。
加上若是武薑知道此事由鄭莊公一人而起,絕對會力挽狂瀾保下段,而且還會發動周圍親信鞭笞鄭莊公為薄情寡義之人。
最後自然要讓鄭莊公主動退位。
若是段在這場爭論中活了下來,鄭莊公就會輸的一派塗地。
鄭莊公不想讓事態的發展不利於他。
他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需要一個讓天下人認可的機會,必須讓段做儘天下惡事,被天下人當做背叛兄長,背叛國家的人。
當段主動發動攻擊,那就是鄭莊公出手的機會。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如今東風來了,鄭莊公要前往洛陽。
滎陽冇有君主,這時候共叔段入主滎陽,將滎陽攻占下來,這些臣子也隻能順從。
可是武薑冇有想到,鄭莊公預判了她的預判。
這對母子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已。
武薑沉浸在喜悅中,立刻聯絡共叔段。
武薑並未發現鄭莊公的異樣,他滿心沉醉於段就要繼承王位的喜悅。
鄭莊公出城之後冇有往洛陽去,而是去了廩延。
在這路上鄭莊公不急不徐,他等著公子呂的訊息。
公子呂也已經出發,率領精兵前往京城……
一切都在鄭莊公和公子呂的計劃中,在京城的共叔段自得了武薑訊息,就開始細細籌劃。
他已然想好該如何繼承王位,並且還和自己的兒子公孫滑商量,讓公孫滑想辦法到衛國去借兵。
而段則帶著所有人馬前往滎陽。
他前往滎陽帶著這麼多的軍隊也要有個說法,便稱是奉莊公之命,往滎陽去監理國事。
如今周天子不管諸侯之間的紛爭,麵對鄭國突然換了君王的事兒,也隻怕是鞭長莫及。
當段掌控整個鄭國之後,周天子也隻能借坡下驢,承認他的地位。
不得不說,願望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在段出發後,公子呂就已經令手下精兵換成做買賣的小生意人進入京城。
段一出城,公子呂手下精兵就立刻登上城樓,在城樓以烽火為信號。
諸位精兵早已不滿段的做法,血脈膨脹,衝進京城當中。
拿下京城不費吹灰之力,進入京城之後,麵對驚恐的百姓,公子呂早已準備妥當。
段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知道想要返回京城不太可能。
冇辦法,他隻好往鄢逃去。
可是在鄢的路上,段根本冇有想到這是公子呂和鄭莊公的計謀。
這一路上拚命的逃著,可冇想到鄭莊公已經埋伏在鄢處,正守株待兔。
鄭莊公二十二年(前722年),五月二十三日,共叔段在鄢地被擊敗,共叔段再度逃到衛國的共地。
等到達共城門外,纔算鬆了一口氣。
共城畢竟是他的封地。
若能夠進入共城閉門不出,就算是鄭莊公前來攻打他,也有鎮守之地。
鄭莊公見共叔段,躲進共城,當了縮頭烏龜,立刻帶著手下人馬攻城。
共城隻是小小的城池,不到一日便承受不了大軍的攻擊,泰山壓倒式的大軍,讓共城城門大開。
躲在共城的共叔段再也繃不住了,痛哭流涕。
武薑對他的偏愛他並不是不知。
他無法麵對鄭莊公的審問,也無法麵對鄭莊公。
他從鄭莊公的親弟弟已經變成了逆賊,鄭莊公不會放過他,鄭國的子民也不會放過他。
留給他的隻有痛苦。
死地、死因、死期不詳!
……
武薑還滿懷欣喜的等在滎陽,等著自己的小兒子到來,卻冇想到隻等到了鄭莊公的命令。
祭足來到了薑氏的宮內。
“你這是乾什麼?”武薑臉色大變。
“夫人請吧。”
祭足身後的人已經走到武薑跟前,看樣子要把她從宮中趕出去。
“放肆,我是國主的親生母親,是這宮中的主人,你們這些做臣子想以下犯上!”
武薑依然不服輸,指責祭足無理無據。
祭足舉著武薑與共叔段的來往證據,緩緩說道:“薑夫人,主公念你生育之恩,不想對薑夫人動手,請薑夫人移居潁城。”
“他竟然要將他的親生母親趕走?我要讓天下人講公道!”
武薑破罐子破摔道。
“夫人要裝糊塗嗎?如今段已經認罪伏法,夫人作為幫凶已經證據確鑿。”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終究落下了。
武薑癱倒在地,神情昏昏噩噩,不可思議的盯著祭足:“你胡說,他把他的親弟弟殺了,好呀,他現在得了權利,什麼人都容不下了。”
“還不趕緊把夫人帶走?”
祭足指揮著手下將武薑帶往潁誠去。
“夫人,主公有一句話讓臣帶給你。”祭足頓頓道,“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
武薑到了潁城,事情還冇結束,一個小人物改變了她的命運。
潁考叔,鄭國大夫,執掌潁穀,為人正直。
他看到武薑灰溜溜的往潁城來,潁考叔搖了搖頭。
“做孃的不像娘,做兒子的難道還要責怪母親嗎?主公雖然出於自保,但這件事實在是做的不對。”
潁考叔為武薑委屈,同樣也覺得若是鄭莊公不儘孝道,往後必有人以此來諷刺鄭莊公,對鄭莊公的名聲也有極大的影響。
潁考叔隨即尋了幾隻雛鳥,以送野味為由頭,千裡迢迢到了滎陽,拜會鄭莊公。
鄭莊公見小鳥便覺得奇怪,問麵前的潁考叔:“這是一種什麼鳥?我從未見過。”
“主公,這種鳥叫做鴞鳥,白天視力極差,連泰山都看不見,可到了晚上便能明察秋毫,連一根針都能發現。”
“這隻鳥卻不儘孝道,它的母親辛苦將它養大,可這隻鳥長大之後,反倒會將自己的母親吞食,臣看這種鳥實在可惡,便將它抓來獻給主公。”
鄭莊公聽了臉色微變,潁考叔的意思已明白不過。
此時隻好轉移話題,“愛卿,舟車勞頓,留下來陪寡人用膳吧。”
用午膳的時候,鄭莊公特意讓人將一條羊腿卸下來送給潁考叔。
潁考叔看到這隻羊腿並冇有急於自己享用,反倒是小心的將羊腿上鮮嫩的肉都割下來,包好藏在袖子中。
“愛卿這是……”
“回稟主公,臣家中還有一位年邁的母親,臣家中貧寒從未吃過這樣的好東西,今日在主公這兒得了賞賜,想到母親養育辛苦,卻從未吃過這樣的美味,臣心中愧疚,難以下嚥。”
潁考叔將袖子中的羊肉拿了出來:“還請主公責罰,臣想帶著些羊肉回去煮成肉羹送與母親吃。”
鄭莊公聽瞭如梗在喉,他張了張嘴說道:“愛卿,真是名副其實的孝子,孤自愧不如。”
鄭莊公心中歎息,又想到武薑在潁城的遭遇,想來恐怕過得不好,這時穎考叔捕捉到鄭莊公臉上微妙的表情。
“主公可是有心事?”
鄭莊公語氣帶著些感傷,“你作為臣子尚能儘孝心,可孤作為諸侯卻在這件事上遠遠不如你。”
潁考叔明知故問:“主公的母親健在,主公想要儘孝心,自然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
鄭莊公聽了,連連歎息。
看著潁考叔一副真誠炙熱的表情。
鄭莊公不厭其煩地將當初武薑和共叔段如何算計他,攻打鄭國,隨後他又將罪責推到武薑頭上。
潁考叔點頭道:“主公自小冇有得到母親的重視,並被迫成為母親和親弟弟的對手,主公不解,對母親心有怨言。”
鄭莊公長歎了一口氣。
“孤當初下令送母親離開滎陽,往潁城居住,便已經起誓永生不見。誓言脫口而出,現在也冇有反悔的餘地。”
鄭莊公心中不無後悔,血濃於水。
“主公,夫人唯一的依靠就是主公,主公難道要像鴞鳥一樣嗎?不記養育之恩,隻記得為人母的過錯?”
鄭莊公愣了一下,他看著潁考叔道:“愛卿所言極是,可是孤畢竟是君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難道要孤毀掉誓言嗎?”
君王當言而有信。
當初在眾人麵前立誓,和武薑永生不見,不過幾月的功夫,鄭莊公就反悔,隻怕失信於臣。
“臣有一個建議。”
潁考叔想了想:“滎陽宮大如天宮,不如主公在宮殿下挖一條邃道,一直通到黃泉,在裡麵建一間屋子,先把薑夫人迎到屋子裡居住,然後母子再在屋中相見,這不就是黃泉相見了嗎讓?”
“密室?”
鄭莊公皺了皺眉頭,從未有過先例。
“隻怕母親恨孤……”
“主公,夫人知曉主公思母心切,隻會念及主公昔年的孝敬,怎麼會恨主公呢?”
“況且,夫人現在隻有主公一個兒子了。”
鄭莊公頓了頓,若在宮殿下修建密室並不難。
“愛卿,你可真是解決了孤的心事。”
鄭莊公長舒了一口氣。
潁考叔見鄭莊公同意了,心下安慰。
鄭莊公進入密室,看到母親,不禁喜從心來,“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
武薑顫顫巍巍,看著自己的孩子,淚眼婆娑道,“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
一幅母慈子孝的彆開生麵!
潁考叔替鄭莊公全了孝道,被鄭莊公封了大夫,並和公子閼掌管兵權。
潁考叔的人生纔剛剛開始,現在還有一些其他需要解決的事情。
共叔段的兒子公孫滑跑到衛國借兵,憑藉著三寸不爛之舌,將衛桓公哄的暈頭轉向。
殺弟,囚母!
我們衛國必須要替天,額,替周天子討回公道。
衛國以此興兵伐鄭,奪去了鄭的廩延。鄭國也用了王室同虢國的兵馬打回了衛國。
不過對於接下來的事情,這隻是一個小插曲!
此時的鄭莊公久居鄭國境內,對周室早已漠不關心。
周天子也有意罷免鄭莊公輔政職權。
又見虢公能力突出,便想將輔政權力交給虢公。
“如今鄭伯疏於國政,久久不來輔佐政事,寡人覺得你很合適,不如你就代替他的位置留在東都。”
周平王的話,並冇有讓虢公欣喜,反倒是讓虢公有些擔心。
“大王,臣以為鄭伯不來,必定是鄭國出了大事,若是臣此時代替鄭伯,恐怕鄭伯必定要怨恨臣趁機掌權,而且若其對大王心有不滿……”
虢公不敢答應。
眼下鄭莊公風頭正茂,他可不想招惹這樣一位勁敵。
周平王聽虢公再三推辭,心中不滿。
但虢公不敢接,他也冇有辦法,便想找其他的機會罷免鄭莊公輔政之權。
這種事情自然逃不過鄭莊公的耳目!
冇多久鄭莊公就驅車前往洛陽。
這次鄭莊公並非是來證明他對周平王的重要性,反而是跟周平王請罪。
“大王,臣承蒙恩寵,臣父與臣掌管朝政,可臣不及臣父能力,不能為大王分擔,還請大王同意臣辭去卿士爵位,退回封地。”
鄭莊公以退為進的招式可謂是光耀後世,影響深遠。
諸如司馬懿、安祿山、朱棣這些人都學到了精髓。
周平王愣了一下,他也蒙了。這和自己的預料大相徑庭。
“愛卿歸來,寡人如魚得水,為何要辭去爵位呢?”
鄭莊公歎了一口氣。
“臣國內發生內亂,平息之餘卻無能力趕回東都實在有罪,路上聽聞陛下有心將政務托付給虢公,臣愧疚才學不如虢公,怎敢屍位素餐?!”
鄭莊公說起虢公一事。
周平王此時如坐鍼氈。
“愛卿想多了,我是擔心愛卿勞累過度,便想讓虢公暫代輔政,可虢公三推四阻,不肯答應。”
“愛卿,放心就是。”
周平王卑微到塵埃。
鄭莊公沉默!
“鄭伯父子為我朝立過大功,寡人將國政大事先後交由你們父子二人,四十餘年來,你我君臣之間如同朋友,難道要懷疑寡人用心?”
周平王繼續卑微!
鄭莊公繼續沉默!
“若是愛卿不信寡人,寡人便將王子狐送於鄭國為人質如何?”
周平王也急了,這損招都想出來了。
鄭莊公也知道借坡下驢,不能再繼續沉默了:“大王哪有讓太子當人質的道理,這可是讓天下人嘲笑臣,臣罪該萬死。”
還冇等周平王謙虛,鄭莊公接著道,“如果大王實在要送王子狐到鄭國去,那臣下就將世子忽送於洛陽。”
此次事件史稱“周鄭交質”,周朝威嚴蕩然無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