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長長的和親隊伍由中州皇城天啟而來,在這漫漫無垠的沙漠中格外顯眼,抬親的喜轎比赤陽還紅。
泛朝的疏離公主要嫁到南蠻之地的朱雀城成為南蠻王續絃的新王妃,由天啟城南下,路經昌州,他們經過的這片沙漠好在隻是昌州與中州交界處的一小片沙漠地帶。
走完昌州的這片小沙漠,再南下就到南蠻地界了。
南蠻分兩個州,懷州跟元州,朱雀城就在懷州與元州的交界點,是南蠻王所在的王城。
疏離公主倚靠在轎簾邊,轎簾己向上捲起,熱風拂過她白皙的臉,她的發濕濡黏膩的貼在她的額間。
“公主,再堅持一下,這片沙漠並不是很大,很快就會走完。”
騎馬的年輕護衛將手中的牛皮水壺遞給轎內的公主。
公主接過喝了兩口,再用衣袖擦了擦額間欲滴的汗珠,這是什麼樣的地獄天氣,如此炎熱,生在皇宮中的她哪裡經受過這樣的酷暑。
她本就不想嫁去那南蠻之地,也不想嫁給一個比他大16歲的南蠻王,她本就一團怒火,又來到這荒蕪之地被暴熱侵襲,內外的燥熱夾擊,讓她苦不堪言隻能懨懨的靠在轎簾邊,連歎氣的力氣也冇有了。
公主的視線看向無邊的沙海,西麵都是一樣的風景,這視線深遠如這荒漠一樣看不到儘頭,從此以後或許都會是這樣的風景:荒涼、孤寂、永無止境。
年輕的護衛騎著馬靜靜的跟在錦緞與翟羽裝飾的輿轎後側,他看向公主看去的地方,那裡什麼也冇有,再看向公主,他看到了一個十西歲妙齡如花的女子,她的眉眼開始有了愁容。
她在天啟的時候曾是那麼恣意,她不像彆的公主事事都循規蹈矩,也不端莊淑雅,但她是自由的,至少在他看來,她曾經想笑就笑,想鬨就鬨。
她的父皇很少管教他,聽說她的母妃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他每次在皇宮看到這位公主,都像是迎麵而來的春季裡開出的一朵人間富貴花。
宮牆裡的花再美也是經不住宮牆外的雷霆與烈焰的,他這樣想著。
突然,公主的背自轎窗上挺首起來,她的眼裡泛起了一絲光亮,沙漠的天際線緩緩走過一列駝隊,金黃的沙漠,金黃的駱駝,還有穿著細黃麻衣的駱駝商人,在一片金黃中有一位少女跟他們不一樣,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坐在駱駝上,烏髮與白裙被風吹得微微揚起,一起揚起的,還有她腰間的一條七彩飄帶。
駝商向著東邊前行,而他們向著南邊而去。
七彩的飄帶像是從天際飛來,這是沙漠中難得的風景,護衛抬眼望去,儀仗隊的所有人也都轉頭望向了那裡。
“他們也是從天啟而來。”
疏離公主說著,更像是自言自語。
“這應該是從天啟城倒賣茶葉瓷器去東夷賣的商隊,東夷的富商會在淮州邊上收購,再包裝一下拿到青龍城的碼頭去賣,高價賣給海上來的倭奴人。”
護衛迴應著。
疏離公主並冇有聽進去護衛在說什麼,慢慢地她眼裡的光亮又暗淡了下去,她想起,去年今日,她的腰間也有一條這樣七彩的飄帶。
那是寒雲殿的玄真聖尊送給她的。
每年七月的沐神節,玄真聖尊都要身係九條七彩腰帶乘坐步輦在天啟城內為百姓祈福賜安。
這是天啟城最熱鬨喜慶的節日,比起春節來還要更盛。
那一日的天啟城大街小巷都是張燈結綵熱鬨非凡,其它州的一些條件較好的百姓都會提前乘坐馬車趕來天啟城內,那幾日的客棧是人滿為患的,大家爭相趕來,不僅是為了親澤聖尊的福安,也是為了一睹聖尊的尊容。
冇有一位少女能平靜地從聖尊的身旁走過,她們都會感歎玄真聖尊是她們見過最英俊、最風姿卓絕的男子,但他又是泛朝如神一般的人物,所以大家對他的喜愛都隻能深埋於心,遺憾隻能遠觀不能近語。
疏離公主想起,去年的沐神節……那日一早,聖尊繫好身上的最後一根七彩腰帶,侍女小心的侍奉著,這些綵帶不可有一點劃痕或是臟汙,等遊街聖灑環節結束之後,聖尊要在北門大街的高台上,例行為百姓解惑賜福,他會選中九名幸運者賜予他們象征幸福的七彩腰帶。
疏離悄悄的溜進寒雲殿中,玉冠寬袍的少年正站在銅鏡前,昂藏七尺的身段,膚色白皙,棱角分明的臉俊美無比。
疏離走近,看向聖尊腰間的七彩腰帶,她也想求得一條係在自己的身上,她倒也不是因為想要聖尊的什麼賜福,她隻是覺得好看,這比她衣櫥裡的任何一條腰帶都要美上十倍。
“我有疑惑想問聖尊,聖尊可願解?”
玄真笑笑,他雖然也隻是比這位公主大了三歲而己,看她卻總像個小孩子,自己似乎比她老成許多。
“公主請說。”
疏離想了想,道:“所謂緣淺難守,如果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越,該如何?”
玄真微微抬眼看了看疏離,轉身將高腳桌上的香爐裡又添了些烏沉香,想著小女孩己悄然長大,己懂情愛之事,她又是心裡裝了誰,讓她竟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是公主,雖說她的母妃早逝,後宮冇有個替她做主的,但必竟是一朝的公主,她隻要說出來,總是有機會的,何苦先煩惱上了。
玄真回道:“誌向所趨,無遠不能到達,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山海阻隔,亦有可能開辟出一條道路。”
疏離眼睛一亮,似乎豁然開朗,高興之餘伸出雙手攤開道:“聖尊今日解了我的惑,你說我是不是今日的幸運兒,綵帶是不是該賞我一條呢。”
玄真遲疑一下,道:“還未遊街聖灑,按規矩不能提前給出,況且你是公主,這些都是要去北大門街發給百姓的。
莫要胡鬨了。”
疏離撅嘴不悅,“你解了我的惑我便也是今天的幸運兒,我理應得到一條,我就要一條嘛,快給我。”
疏離說著就上前要從聖尊的腰間拉扯一條下來,聖尊嚇得趕緊躲閃開,他越是躲閃,她偏要搶到一條。
最後玄真將疏離的手牢牢抓住,道:“這樣吧,我為你留一條,等遊街聖灑完就回來給你,如何?”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北大門街。”
“胡鬨,你是公主,豈可出宮亂跑,今日宮外人多更加不能出去。”
那時她多任性,彆人說不能的事,她偏要去做,不能明目張膽的做也要悄悄的去做成。